本文情节存在虚构股票炒股网站大全，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1

1976年春天，清晨，青灰色的天空低垂，仿佛压在屋顶上。

我和弟弟蜷缩在土炕上，盖着父亲生前用过的那床带补丁的棉被。

屋外，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，打在瓦片上发出零碎的声响。

母亲早已起来，在灶房忙活。我听见她翻动锅铲的声音，闻到稀粥的清香。

起床后，我发现锅里的粥比昨天更稀了，飘着几粒黄豆和红薯丝，几乎看得见锅底。

“娘，今天的粥怎么这么清啊？”弟弟抓着碗，皱着眉头问。

母亲没说话，只是又往他碗里添了一勺。她的手指节粗大，布满老茧，这双手曾经做过多少农活啊。

“米缸快见底了。”母亲终于开口，声音里透着疲惫，“昨晚我数了数，最多再熬三天。”

我放下碗，心里一沉。父亲去世已经三个多月了，生产队按政策给了一些救济，但远远不够。

春种时节，家家户户都缺粮，借钱借粮都不容易。

“大伟，要不你和小伟去大舅家借点米？”母亲说完，眼圈红了，“就说咱夏收后就还。”

我知道母亲开这个口有多难。张家的骨气在方圆十里是出了名的，平日里宁愿省吃俭用也不愿向人家伸手。

可现在，生活逼得我们没了选择。

“娘，我去！”我立马答应下来，心里却忐忑不安。

大舅住在七里外的青石坡，是那儿的赤脚医生。他和父亲年轻时曾有过节，后来和解了，但走动不多。

父亲去世那天，大舅来了，默默地守了一夜，临走时只对我说了句“有事去找我”，就再没来过。

雨停了，我和弟弟推着父亲生前打制的手推车出了门。

村口的槐树抽出了新芽，田埂上泥泞不堪。我们走到生产队部时，正巧碰上赵队长。他四十出头，腰板笔直，脸上永远带着拿捏人的表情。

“哟，李家的两个小子上哪儿去啊？”赵队长咂着烟袋锅子，眼睛斜着瞟我们。

“去、去大舅家有点事。”我结结巴巴地答道。

“哼，你们大舅那个瘸子医生啊？”赵队长喷出一口浓烟，“少去找他！那些草药汤子治不了啥病，还不如去公社卫生院看看。你爹要是早听我的，兴许还不会……”

他没继续说下去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父亲最后是靠大舅的药吊着，但还是没能挺过去。

弟弟的脸憋得通红，我赶紧拉着他离开。

“哥，赵队长凭啥那么说大舅？大舅明明医术很好，婶子家的牛都是他救活的！”弟弟边走边嘀咕。

“别理他，咱们快点去，争取午饭前回来。”我加快脚步，心里却很不是滋味。

2

路过玉米地时，我看见地边长着一丛丛蒲公英，正是采摘的好时候。

“小伟，咱们摘点回去给娘做汤喝。”我停下来，准备顺手牵羊。

“站住！偷生产队的东西想上哪儿去？”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。原来是生产队妇女主任张婶子，正好路过这里。

“张婶，我们就是摘点野菜回去煮汤……”弟弟小声解释。

“野菜也是集体的！你们以为你爹不在了就可以不讲规矩？”张婶子的脸拉得老长。

我拽了拽弟弟的袖子，低头认错：“对不起，张婶，我们不知道。”

离开后，弟弟愤愤不平：“那些蒲公英又没人要，她凭啥不让摘？”

“闭嘴吧你，这年头说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我低声训斥道，心中却五味杂陈。

父亲活着时，谁敢这样呼来喝去的？如今少了靠山，连野菜也摘不得了。

中午时分，我们终于到了青石坡。

大舅家的茅草屋坐落在村东头，门前种着几棵石榴树，墙角有个晒草药的木架。大舅正坐在门槛上，给一个裹着草药的老人换药。

老人见了我们，笑着问：“这不是大河村李家的孩子吗？老李头的？”

大舅点点头，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们。他四十多岁的样子，却像是五十多的人，鬓角已经斑白，左腿有点瘸，走路一步高一步低的。

“去屋里坐，我马上就好。”大舅头也不抬，继续专注地包扎伤口。

大舅妈从灶房探出头来，见了我们，惊喜地迎了上来：“哎哟，是大伟和小伟来了！快进屋，婶子正蒸红薯呢，马上就熟了！”

3

走进大舅的茅草屋，一股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大舅妈穿着一件补了几道的蓝布褂子，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。看见我们进来，连忙从墙角的土炕上拿了两个小板凳放在中间的方桌旁。

“快坐下歇歇，瞧你们身上的泥点子，肯定是走了不少路。”大舅妈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板凳，“你们娘还好吧？”

“挺好的。”我下意识地回答，又觉得不该撒谎，低下了头。

“哥，你撒谎。”弟弟脱口而出，“娘昨晚又哭了，还说家里的米吃不到月底了。”

我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，他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。我心里一阵窘迫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提借米的事。

大舅妈听了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，随即转身到灶房去了。不一会儿，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红薯，上面浇了点黄糖水。

“先填填肚子，一会儿上饭。”大舅妈把红薯放在我们面前，又转身忙活去了。

这红薯又软又甜，比家里煮的香多了。弟弟狼吞虎咽地吃着，我却没什么胃口，父亲去世后那个沉重的担子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。

正吃着，大舅送走了那个老病人，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。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僵硬不堪，走路时整个身子都要歪一下。

父亲曾经告诉我，大舅的腿是年轻时出意外伤的，从此落下了残疾。

“来看大舅有啥事啊？”大舅坐在炕沿上，慢吞吞地卷着一支旱烟。他的手指粗糙，带着老茧，指甲缝里还留着些药渍。

“大舅，我们……”我吞吞吐吐地，不知如何开口。

“你娘让你们来借米的吧？”大舅猛吸了一口烟，缓缓吐出。烟雾在他瘦削的脸上弥漫开来，模糊了他的表情。

我有些惊讶，不知大舅是怎么猜到的。

“大舅，你怎么知道？”弟弟一脸诧异。

大舅笑了笑，那笑容里有些苦涩：“春荒时节，谁家不缺粮啊。你爹走得突然，家里肯定困难。”

他说着，朝灶房喊道：“老婆子，给孩子们弄二十斤米，再炒两个菜，让他们吃了饭带回去。”

听到二十斤这个数字，我心中一颤。我们本想借个十斤应应急，没想到大舅一口气就给了二十斤。

4

“大舅，太多了，我们……”我结结巴巴地说。

“不多！”大舅打断我的话，神色忽然严肃起来，“你爹要是在，我有难他也会这么做。”

他说这话时，眼神有些闪烁，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往事。

大舅妈很快就张罗好了饭菜：一盘炒青菜，一碟咸萝卜，还有一小碗卤猪耳朵。那猪耳朵薄薄的，切成了丝，香味直往鼻子里钻。

这在常年吃咸菜就咸菜的日子里，简直算得上是大场面了。

“快吃吧，别客气。”大舅妈笑着招呼我们，眼角的鱼尾纹堆了起来。

饭桌上，大舅罕见地话多了起来。他问起我和弟弟的学习，问母亲身体怎么样，甚至说起了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。

我觉得有些奇怪，平日里大舅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，今天怎么这样？

“你爹生前还欠我一顿酒呢。”大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，语气里带着怀念，“年轻时我俩赌谁先娶媳妇，他输了，说要请我喝一坛老酒。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那坛酒始终没喝成……”

大舅说着，眼圈有些发红，低头猛扒了几口饭，掩饰自己的情绪。

正说着话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：“张医生在家吗？我娃发高烧了，都烧得不认人了！”

大舅立马放下碗筷，拄着拐杖起身。大舅妈赶紧给他拿了药箱，低声嘱咐：“别忘了拿体温表。”

“你们慢慢吃，我去看看。”大舅对我们说完，便一瘸一拐地出去了。

大舅妈看着大舅离去的背影，叹了口气：“你大舅就这样，村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，不管白天黑夜，喊他就去。可队里算工分的时候，却总说他干活不如一个壮劳力，才给八分。”

八分！我心里一震。那年月，壮劳力一天能挣十二个工分，而大舅只有八分，一年下来差别可不小。

吃完饭，大舅妈从屋后的米缸里舀了二十斤米，装进一个旧麻袋里。她还偷偷塞给弟弟两个煮鸡蛋，说是路上饿了吃。

大舅这时回来了，脸上带着疲惫。他看了看装好的米袋，点点头，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走到柜子前，拿出一个小纸包，在里面翻找着什么。

“记得告诉你娘，有困难就来找我，别硬撑着。”大舅把米袋放在我们的手推车上，系好绳子。

临走时，大舅站在门口，目送我们离开。阳光下，他那瘦削的身影显得特别单薄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
“大舅，我们夏收后一定还你米！”我大声喊道。

大舅摆摆手，转身进了屋。

5

回程的路比来时艰难多了。

手推车上的二十斤大米压得车轮陷进泥泞的小路，每前进一步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。我和弟弟一前一后推着车，满身大汗。

“哥，你说大舅他们家也不富裕，干嘛给我们这么多米？”弟弟停下来歇口气，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到鼻尖。

他脸蛋红扑扑的，衬着他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，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我们去赶集的日子。

“别废话，使把劲儿！”我没好气地说，心里也在琢磨这事。

自从父亲病了后，村里人对我们家的态度就变了。

有的人躲着走，怕我们伸手借钱；有的人表面客气，背地里却嚼舌根子，说我家祖坟冒了青烟才让父亲得了那怪病。

只有大舅，虽然平日不怎么走动，但父亲病了之后，天天来我们家。

推车经过青石岭那段陡坡时，车轮卡在了一块石头上，怎么也推不动了。我急得满头大汗，弟弟一个劲儿地使蛮力，结果车轮越陷越深。

“别急！”我制止了弟弟，“你去路边捡几块平些的石头来垫一下。”

弟弟跑去找石头，我蹲下身查看车轮的情况，不经意间看到米袋下方有一小片湿痕。我心里一紧，生怕米袋破了口子，仔细检查后才发现是早上那场雨留下的泥水。

“想当年你爹推车可是一把好手，那股子劲儿，一个能顶俩。”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我回过头，原来是王老汉，七十多岁的老人，曾和我爷爷是好友，这些年一直住在青石岭脚下的独院里。

“王爷爷，您也出来遛弯啊？”我赶紧打招呼，心里却有些发虚，怕他看出我们是从大舅家借米回来的。

“嗯。”王老汉点点头，拄着拐杖走近，“你爹前年送我的那副药还管用着呢。”

说起父亲，我鼻子一酸。父亲生前在公社农机站修理拖拉机，手艺不错，却总爱琢磨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。他自制了很多小工具，还研究土方子治病，村里有人叫他“小诸葛”。

“走，爷爷帮你们推车。”王老汉放下拐杖，双手扶上车把，“这点坡算什么，当年你爹和我去河对岸送军粮，那路可比这陡多了。”

在王老汉和弟弟的帮助下，我们终于越过了那段陡坡。王老汉虽然年迈，但那股子倔劲儿一点不输年轻人。

我们加快脚步，想在天黑前赶回家。

路过生产队的晒场时，正巧碰上了赵队长在那儿点名分配明天的活计。

赵队长看见我们推着满载的车，皱起眉头：“你们李家小子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米的？”

“是……是我大舅家给的。”我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
“哼，张长河能有多少余粮？”赵队长冷笑一声，“别是从哪儿不干不净的地方弄来的吧？”

听到这话，我气得手发抖。但转念一想父亲生前常说的话：“人活一世，别跟小人一般见识”，又强忍住了怒火。

“就是我大舅给的，不信您去问他！”弟弟倒是一点不怵，梗着脖子回嘴。

赵队长脸色一沉，正要发作，这时李叔走过来打圆场：“队长，开会的时间到了，大伙都等着呢。”

赵队长哼了一声，丢下一句“你们小心点”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李叔偷偷朝我们使了个眼色，意思是快走。

我感激地点点头，赶紧推着车离开了。

踏进自家院子时，夜幕已经降临。母亲正在院子里收晾晒的衣服，见我们回来，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，帮我们把米搬进屋。

“怎么去了这么久？我都担心死了。”母亲低声责备道，眼中却满是关切。

“遇到王爷爷了，在路上聊了会儿天。”我没好意思说推车卡在坡上的事，怕母亲担心。

6

第二天清晨，阳光透过窗户的破洞洒进屋内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母亲早早起床，准备用新到手的米煮一顿香喷喷的稠粥。

屋里安静得只听见灶膛里柴火噼啪的声响和弟弟均匀的呼吸声。

我揉着惺忪的睡眼，晃晃悠悠地起了床。昨晚因为想着父亲和大舅的事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好不容易合眼天就亮了。

“娘，我来帮您打水。”我抓起门后的水桶，准备去村头的井里挑水。

母亲摆摆手：“不用了，水已经够了。你把昨天的米袋子搬过来，今天咱们吃顿好的。”

我走到堂屋角落，搬起昨天放在那儿的米袋。心想着大舅给的这二十斤米，够我们家撑过一段时间了。

母亲接过米袋，把米倒进缸里时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，吓了我一跳。

我赶紧凑过去一看，只见五张崭新的十元大钞静静地躺在米里，在晨光中闪着微微的光泽。

“这……这是？”母亲的声音发颤，眼睛瞪得滚圆。

我愣在了原地，伸手拿起那几张钱，手指都在发抖。五十块啊！够买几百斤粮食了。

弟弟被声响惊醒，揉着眼睛跑过来：“咋了咋了？”

看到我手里的钱，他的瞌睡一下子全跑了：“哇！哪来的钱？”

母亲没有回答，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些钱，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。她的脸色变得煞白。

“娘，这是不是大舅放在米里的？”弟弟兴奋地问道，完全没注意到母亲异常的表情。

母亲回过神来，猛地摇头：“你大舅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啊……”

我想起了大舅临行前在米袋上停留的手，以及他欲言又止的表情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
这钱一定是大舅特意放进去的。

“大伟，你老实告诉我，你大舅给米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？”母亲紧紧抓住我的胳膊，眼中满是急切。

我努力回想着昨天在大舅家的一切细节：“大舅说……说如果我们有困难可以去找他，还说他欠爹一顿酒钱……说爹年轻时输了赌约，答应请他喝一坛老酒，但一直没兑现……”

母亲听了，眼眶一下子红了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终究没有掉下来。

“他……他怎么……”母亲低声呢喃，声音哽咽。

这时，院子里传来大公鸡的啼叫声，把我们都惊醒了。

母亲赶紧把钱收好，藏进了自己枕头底下的布袋里，然后继续准备早饭，只是动作明显慌乱了许多。

早饭后，母亲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，呆呆地望着窗外。

“娘，咱们是不是该把钱还给大舅？”我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母亲沉默了很久，终于开口：“大伟，今天你和弟弟留在家里，我得去趟你大舅家。”

“娘，我跟您一起去吧？”我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前往。

母亲摇摇头：“不用，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
7

母亲收拾了一下，换上那件留着补丁但还算干净的蓝布褂子，把钱小心地包进一块手帕，放进衣兜里。

“你们在家好好的，别出去疯玩，知道吗？”母亲临走前再三叮嘱。

母亲走后，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。我和弟弟面面相觑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。弟弟提议去河边钓鱼，我没同意，怕回来见不到母亲会担心。

“哥，你说大舅为啥要给咱们这么多钱？”弟弟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，撅着嘴问道。

我摇摇头，不知如何解释。

中午时分，天空飘起了小雨，淅淅沥沥地打在瓦片上。

我心里惦记着母亲，不知她这会儿是不是还在路上。就在我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，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
母亲回来了，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，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。她脸色很差，眼睛红肿，一看就知道哭过。

“娘，您怎么了？”我赶紧拿出毛巾递给她。

母亲摇摇头，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里，坐在炕沿上发呆。弟弟想问话，被我使眼色制止了。

夏收后，我们家的日子渐渐好转。

母亲带着我和弟弟，提着自家种的蔬菜和新织的毛衣去了青石坡。

大舅看到我们，笑得比阳光还暖。

饭桌上，母亲悄悄把五十元放进大舅碗底，大舅发现后只是轻轻把钱推回，说：“一家人，理应互相帮助，等你们过了这个难关，再还不迟。”

世间最珍贵的不是金钱，而是在你最艰难时伸出援手的那个人。

大舅不仅给了我们活下去的粮食股票炒股网站大全，更给了我们生活的勇气和尊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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